音乐的神奇之处是它总是能够很自然地把人拖进回忆里。
你比方讲就在刚才,我点错了随机播放模式听到的这首。这首在好几年前的某个晚自习,我和她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小山坡上,边喝酒边听的歌。我说还挺不错的,她就点亮手机把声音放到最大。
记得那一天很凉快,我们坐的地方可以看到马路上车开得飞快,可以听到仍然有人在球场打球。买的瓜子没嗑完,酒却全都喝光。我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她就看着我笑。
那是我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却总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醉。那时候我们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躺下来就能拥有全世界,然而事实却是怂怂地需要赶在班主任查勤之前赶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走了抛物线,我现在想起来,那可能会是唯一一个我不那么讨厌数学的时刻。
反正那些时光,蠢是真的,好玩也是真的。然而也正是因为我,或者是说我们,再也没有办法拥有自己和彼此在那一个时刻的蠢和好玩,所以在此刻回想起来,我愿意暂时放过自己,愿意原谅种种被丢下的时刻。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对一个人特别特别特别好过。
我的意思是,不是家人,不是恋人,甚至算不上朋友。
我真的有过。
我对她好到我后来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
我是一个连自己都懒得照顾好的人,自己的事都做得迷迷糊糊乱七八糟的,可是我却给了一个人那么多那么细致的好。
那是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吧。
她是那种我完全没想过会跟她有交集的女孩儿,所以高二的第一个学期我们从未讲过话,甚至她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那次调座位大概是我们初相识。
她成绩不好,性格也不好。
班主任把她调到了讲台右侧的位置,而我刚好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座位紧挨在一起的同桌。我看讲台的时候刚好对着的是她的侧脸。
那个时候她好像遇到了一些事情,面临一些困境。具体的事都是我们慢慢熟络之后她告诉我的。
她跟她的那一群朋友闹翻了,因为一些矛盾,她们一起抛下了她,甚至在背后中伤她。她是外省的,一直都因为不想寄宿而住在朋友家,但由于跟朋友闹翻了,她被迫搬了出来,已经没有地方住了。
她一开始其实挺不待见我的,我自然也不太愿意主动跟她讲话。因为我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是那种极其张扬的女孩儿,抽烟,喝酒,考试交白卷。她和她的那一群朋友是学校里最跋扈、高调、嚣张的女孩儿。
所以我也不记得互相都看不太顺眼的两个人到底是谁先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总之我们就那样熟络了起来,听过她的遭遇之后我甚至很心疼她。但她始终是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上课跟老师抬杠,下课一边玩手机一边发笑。
她丝毫不担心自己接下来要住哪里。还是我劝了她一节课,才说服她住学校,接着又带着她去找老师办寄宿手续。
后来的那段日子,她完全依赖我生活着。
她不能出校门,我帮她采购所有的生活用品带去学校。
她只抽利群,我每天都会记得帮她买好。
她最初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我早上一大早起来做两人份的早餐一起带去学校。
她后来也有些改变,不知是因为我的碎碎念还是她真的想通了。
我说你得考大学,你不能这样子完全不听课不学习不考试。
她开始慢慢地在一些文科类课堂做笔记,考试会认真写完自己会写的,甚至平时还会自己背书、主动找我问题目。
好多的细枝末节我都忘记了。
我只记得我是真的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其实那段日子,我们是有互相影响的。甚至她带给我的影响比我带给她的更多。
她每天都要用我的MP4听歌,于是慢慢的我的歌单里全部下载了她喜欢的歌。
我每天坐公交上学,耳机里面其实都是她爱的歌。
她听的歌都是粤语,在那之前我从不听粤语歌,可在那之后我竟然也爱上了粤语歌。即便后来我不再需要借给她MP4了,我的歌单里也已经变成了一大半全是粤语歌。
她给我听的第一首粤语是薛凯琪的《男孩像你》。这首歌直到现在,还在我的播放器里。
后来她跟她的朋友们和好了,我们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很快,高二就就结束了。考完会考之后,她离开学校,回到了她原来生活的城市。
到那时我才感到疑惑和惊讶,我竟然从未问过她为何孤身一人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念高中。
期末那天,她给我写了好几张便利贴的话。便利贴写得满满的,一点缝隙都没剩下。
太多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想起。我只记得几句了。
她说,连她眼光这么高的人都觉得我特别耐看,看了好几个月都看不腻,说我一边笑着一边给她讲题的样子超好看。
她还说,这段日子她有在变得越来越好,她以后也会特别特别好的。
她说是因为我让她变好了,还说高三的时候再回来看我。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的道别,我知道,她已经渡过了那一段最需要我的日子。她的朋友重新回到了她身边,我便不再被需要了。我清楚的,所谓的回来看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这些我都清楚的,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去怪她。
她又没有错,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过,对方是朋友这件事。
我也只能笑笑自己蠢了。
因为高三那年她的确回来了一次,但是她是回来找她的那群朋友们的,她甚至来了我们教室,但却连看我一眼都没有。仿若我们高二下半年的时光完全没有存在过,我们又回到了刚进入高二时那样陌生的状态。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问过她,我也不敢提。
我知道她喜欢的是女生。
我也有看到她有段时间把QQ签名改成了我的名字简写。
她问过我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她给我听的歌是《男孩像你》。
她说她最喜欢的是最后一句。
她说为什么呢。
很多事情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但我曾经真的有一些时刻把她当成了真心相待的朋友。
还有啊
她带给过我的那些东西,到现在还存在着。
比如
她爱的利群
她爱的粤语歌
还有那首她唯一爱的国语《你还怕大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