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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年太久,周星驰的致青春

2020-11-14 05: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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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贺岁档,《西游降魔篇》席卷票房,把国产商业大片抬进了10亿元大关(先前《泰囧》的13亿神话应当属于剧情电影的超级黑马),并且在实际意义上兑现了“欠大话西游一张电影票”的情怀(《美人鱼》则实现了对“欠星爷一张电影票”的终极变现)。



尽管《西游降魔篇》不足以进入经典甚至优秀行列,但这部电影故事简流畅,场面热闹,特技水平在华语电影里也明显高出一头,传达的情感和价值观真诚,引发笑声的方式较为正派。在国产商业娱乐大片的范畴内,已属于翘楚顶尖,12亿人民币的票房足够反馈影片的水平又不至过分溢价,时至今日,《西游降魔篇》仍是票房与质量最为匹配的国产电影之一。私人心中的后来者中,唯有《寻龙诀》可与之相比。然《寻龙诀》的电影工业水准更胜,而《降魔篇》更具故事内核与作者气息。



暗黑西游


电影当年也曾引发争议,由于片中妖怪作乱的场面对于儿童过于刺激。降魔旅途中,收河妖的段落使用类似《大白鲨》的怪兽片冰山手法,若隐若现,突如其来,更多以受害者状态和环境氛围反衬其危险,造成了当年吓哭小孩的热点新闻。捉猪妖的部分,则化用了诸如《人皮客栈》的恐怖片画面,藏尸烤乳猪的场景,油光满面的戏曲小生,带着古装版的恐怖谷效应,人与妖的双层视觉迷障,在惊悚效果的营造上颇具想象力和冲击力。



至五行山孙悟空,盘旋着周星驰一如既往的粤语残片情结,以更加宏大的规模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永远的小刀会序曲。老式剑侠片中的武者与武功,以戏谑的形式出现,孙悟空不再是美猴王,以目前影像作品中最丑陋野蛮的姿态登场。


受电视剧和动画片的影响,国人对于师徒四人的固有印象总是同心协力,匡扶正义。其实在原著中,取经团队始终暗潮汹涌,悟空时有杀心,八戒和沙僧各有心机,唐僧身无存箭之功,如何在这个团队中立信立威,取得平衡,踏上事业征途,可谓险象环生。


所谓齐天大圣,本就是占山为王的大魔头,而八戒与沙僧原本好歹还是被贬的天神,周星驰的《降魔篇》,直接把他们变成了猪妖与鱼精,神魔团队成了全妖魔组合,点化的意义更加重大。


这些暴力惊悚血腥的场面与设定,又时时与喜剧桥段嫁接在一起。迷影、喜剧、西游,《降魔篇》的构成有着一定程度的复杂。这也的确不是一部合家欢的电影,它更像是成人的恐怖童话。事实上,这也是所有周星驰自己导演的一个特点,不是孩子般的童话,也不是传统意义的大人视角,而是拍给大人心中那个小孩看的电影。所以才会有着童话的奇想,也有成人的惊悚与暴力。这种特质,恰恰与《西游记》的原著风貌有些许契合,这或许才是星爷西游情结深重的一个原因。



大勇之人


这部电影潜藏的一个巨大成功之处,也在于让所有因为“西游”两个字而来的观众回忆起了《大话西游》而不又觉得这部新作是在玷污经典。《大话西游》虽然不止是星爷一个人的作品,但毫无疑问,这个作品的精神灵魂,核心情感,落在了星爷的身上。在其他人都江郎才尽,榨干、透支、蛀空大话品牌的价值的时候,又不声不响拍摄创作出一个能够延续大话情绪感觉的新故事。


重新讲述一个与前作全无任何时间线关联的故事,只是形似神似,却能再度品味那股久违的情绪,这既是诚挚,也是明智。纵然,也许舒淇版的《一生所爱》让当年听卢冠延粤语版听到眼睛里进至尊宝的人感觉有些怪异,但《降魔篇》的情感确确实实一脉相承。


简单干净的小情感背后,周星驰在《降魔篇》中更加外化了济世苍生的大精神,至尊宝被迫接受成长与责任的痛苦领悟,转移到新的唐僧身上之后,变得更为主动,隐约间一份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意志,即“大勇之人”。


从这点来说,孙悟空在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收伏之前,把声名显赫却各怀鬼胎的三大高手残忍杀害,是周星驰最大的善意。


无论何时,对于勇气的颂扬,对于理想的关怀,都是文化作品中可贵的表达。纵然降魔可能无功,但至少不要站在干岸上放肆嘲笑那些西游的人,只是自寻西去的结局。


片中段小姐萌生的爱情,其实也寄托了对于这种傻气的理想主义的赞美。诚然,剧本和演员本身对此的刻画表现都不够深入,但这种人格品质的流露,在电影中还是显而易见。正如她将唐僧的《儿歌三百首》撕碎,却又重新拼出了《大日如来真经》,带给了唐僧制服魔头的浩大佛法。


某种程度上,这份情感要比“金甲圣衣,七色云彩”的理想,“紫青宝剑”的誓言,要更有勇气,更加大气。毕竟,伴随青春的逝去,越来越被认定“这是神经病,不是理想”的东西,除了爱情,更是理想本身。


电影的开场动画,伴随着《大圣娶亲》老配乐《芦苇荡》的旋律,手镯凌空翻转,化为金箍,后面故事的悲剧结局,似乎已经在这里道明。全片中,段小姐的这只手镯,从降魔作战的无定飞环,到示爱唐僧的戒指,直至牺牲后,被唐僧作为孙悟空的金箍,也成为了一个非常巧妙的贯穿线索,形意兼备的麦高芬。


段小姐的情与慧,唐僧对小爱大爱的领悟弧线,小乘渡已,大乘渡人的主题,通过这个不断变化形态的道具,可以看到最直观的具现。



黯然销魂


当然,影迷更愿意将情感投射到紫霞仙子的身上,做出种种臆想,但如果稍有了解,便可知周星驰对于《降魔篇》的寄寓所在,从【爱你一万年】,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可不是说给朱茵听的。


《西游降魔篇》这部电影带来的一个重要衍生品,就是让周星驰在电影上映期间接受柴静采访的《看见》(四年过去,柴静因为《穹顶之下》,也彻底消失于公众视线)


星爷一头白发,惜字如金,显露出电影外少见的疲态,谈吐间的语调气息,弥漫辛酸。谈到了创作中的控制力,金钱,童年,感情……


“我那么爱钱”,“我就运气不好”,对于赚钱的非议和感情的无果,星爷的这两句自嘲,措辞简单直白无比,但个中沉淀与经历的况味,恐怕只有每个人自己去体会。就像金庸在《倚天屠龙记》后记里写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是不是伟大的喜剧演员,生活中都是这样内伤的状态。


当要在电影中要再次出现【爱你一万年】的用意被柴静揣摩理解,周星驰忽然眼一亮,人一怔,一句【谢谢你啊,谢谢】,杀伤力直逼夕阳武士那句“他好像条狗啊。”


在《功夫》之后,这或许是周星驰出镜的最动人的一段影像,亦不亚于他任何一幕的经典,对此后来节目工作人员有一段非常经典的描述。


当年城楼下那个在风里面跑得很帅的少年,那个耍宝耍得没边没际的浪子,那个在城墙上走起来很拽的武士,一瞬间坐化,变成了五指山上那个静默五百年的石猴。


作为在2013年情人节首次创造单日过亿的华语电影,《西游降魔篇》所表达出来的情感远远胜过那些专门为情人节定做的片子。那种简单真诚又暗藏人生彻悟的爱情观在如今这个时代变得更加弥足珍贵,即使表现形式不如当年那样天马行空惊喜横飞,情感渲染不如当年那般荡气回肠透彻心扉。


而从2013年开始,国产青春片掀起了卷金圈银的热浪,也留下一片片无奈的狼藉。回头来看,也许《西游降魔篇》才是真正配得上致青春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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