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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粤语歌词似乎好过国语版?(from ~许晋)

2021-11-02 04:08:42

歌词的美,三分在音律,七分是气势。

比方陈奕迅得《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两者同曲,前者粤语后者普通话,前者意境上完胜后者,前者更真情实感有的放矢,后者很多地方的处理其实更像是完成任务,没办法,粤语到底是林夕的母语,他能拿捏得分毫不差。但《白玫瑰》和《红玫瑰》就相反,意境差不多,前者胜就胜在押的韵更有气势。粤语得音调有九个,相比普通话的四个音调,粤语在表达语气上真是较之普通话更游刃有余。很多古诗词用粤语读起来,真的有味道得多。小时候看港版的西游记,里面的唐僧每每遇难用粤语缓缓诵起的《心经》,把年幼的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哪怕过了二十年,还是悠扬得如在耳畔。

林夕、黄伟文的厉害之处恰恰不止是把词句堆砌得工整押韵,而是在词句背后把人的心境写得刀刀见血无处可躲,而不是仅仅追求辞藻的华丽。黄伟文更直接、单刀直入,听了很爽快;林夕则要细细品,读懂的时候惊叹到哑言。

坊间很多流行歌,嗯,是好听,但不感人。尤其是看过了世事的人。年轻时喜欢xxx的歌、xxx的词,现在也喜欢,只是觉得还差一些味道。但陈奕迅的歌不是、两位的词不是,越听越是味道。李宗盛也有味道,不过,在文字功夫上,两位伟文更擅长一些。把词写得有故事有味道已经不容易了,而林夕却能在这个之上再把词写到惊艳。这样的人香港原来还有一位,叫“黄霑”,只不过他是用曲讲故事的。

看《不如不见》和《好久不见》

《不如不见》:

头沾湿 无可避免
伦敦总依恋雨点
乘早机 忍耐着呵欠
完全为见你一面
寻得到 尘封小店
回不到相恋那天
灵气大概早被污染
谁为了生活不变

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
中间隔着那十年
我想见的笑脸 只有怀念
不懂 怎去再聊天
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
不知你怎么变迁
似等了一百年 忽已明白
即使再见面 成熟地表演
不如不见

寻得到 尘封小店
回不到相恋那天
灵气大概早被污染
谁为了生活不变

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
中间隔着那十年
我想见的笑脸 只有怀念
不懂 怎去再聊天
像我在往日还未抽烟
不知你怎么变迁
似等了一百年 忽已明白
即使再见面 成熟地表演
不如不见


《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单是意境上,真是高下立判,粤语版看似简单的叙事,没有无的放矢的情绪和过分夸张的表达,只是简单带出当时的自嘲,略带唏嘘的轻叹,简单而真挚的,可以感同身受能直穿人的心底,相比普通话版本的,胜出好几个level。

好多朋友留言说更喜欢《好久不见》,我一直的观点,这是一个多元社会,不同意见存在太正常也太美好了。但我个人为什么觉得《不如不见》更好,有些事,我觉得是要经历年岁之后,才懂。胜就胜在“不如”两字上。

“谁为了生活不变”,这七个字背后藏着一个人经过年岁后的自嘲苦笑,记忆中的那个人依旧是年少的模样,十年,生活给了自己什么,就可以想见岁月以什么样的方式附加在ta身上,最后不见与其说是怕让ta见到今天的自己、怕见到已经面目全非的ta,毋宁说是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一份不想被打破的美好。感人至深的恰是这一点点没法解开的心结,这一点私心,或许就是长大后面目全非之后的我们,心里留存的柔软角落,不想触碰、不愿分享,只愿它留在记忆里抚慰越来越不天真的自己。《不如不见》没说出却暗藏在文字底下的这些唏嘘、无奈、犹豫、对于美好的追忆,甚至还带有一点自惭形秽的惭愧。真实得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远比普通话版心无挂碍地相见深刻得太多了。

电影《那个杀手不太冷》写的是一个男人的一点赤子之心,《不如不见》写的也是。前者是冷血里的一点温情,后者是一张事故老练的面孔下心里藏着的一点纯真,很感人。好的词里面藏着故事,可以品得出前调、中调、后调。而《好久不见》不是不好,只是写不出这个层次感来。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能留在我们记忆里的美好画面,本来就珍贵稀罕,真的不想打破。哪怕你我老了,午夜梦回,还能想起某个场景某个ta,记忆里还是年轻的模样,阳光下笑得干净纯粹。

当然我们是在比较两个版本,如果单独把《好久不见》放在整个华语词坛里,还是可以吊打一大片。

《明年今日》和《十年》


《明年今日》:

若这一束吊灯倾泻下来

或者我 已不会存在

即使你不爱

亦不需要分开

若这一刻我竟严重痴呆

根本不需要被爱

永远在床上发梦

余生都不会再悲哀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

我还是重新许愿

例如学会 承受失恋

明年今日 别要再失眠

床褥都改变 如果有幸会面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惶惑地等待你出现

明年今日 未见你一年

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

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

我还是重新许愿

例如学会 承受失恋

明年今日 别要再失眠

床褥都改变 如果有幸会面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惶惑地等待你出现

明年今日 未见你一年

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

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

曾呼吸过空气


《十年》: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泪
  不是为你而流
  也为别人而流 

《明年今日》的词何止悲哀,简直悲壮。但是反观《十年》,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再细看用词“倾斜”、“余生”、“惶惑”都带汉语特有的美感,语气上也很有气势,但《十年》的用词则乏善可陈。 最后一段的四句,《明年今日》简直是神来之笔,像一记重锤是可以升华全篇的,而《十年》则太草草,稀松平常。

《明年今日》里有种低到尘埃里开出花的义无反顾姿态,《十年》里却只有对前尘过往的感慨。

当然我们是在比较两个版本,如果单独把《十年》放在整个华语词坛里,还是可以吊打一大片。

再看《富士山下》和《爱情转移》。


《富士山下》: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连掉了渍也不怕 怎么始终牵挂
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原谅我不再送花 伤口应要结疤
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情人节不要说穿 只敢抚你发端
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留在汽车里取暖 应该怎么规劝
怎么可以将手腕忍痛划损
人活到几岁算短 失恋只有更短
归家需要几里路谁能预算
忘掉我跟你恩怨 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你还嫌不够我把这陈年风褛 送赠你解咒


《爱情转移》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
好让日子天天都过的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
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
才让戒指义无返顾的交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代罪的羔羊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个答案
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
床单上铺满花瓣拥抱让他成长
太拥挤就开到了别的土壤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
期望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
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
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代罪的羔羊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代罪的羔羊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
最美的平凡

前者像当事人再娓娓道来的一个故事,一开始就渲染得极好。冬日,雨夜,已经分手的情侣,一人在劝放不下的另一人解开心结。在故事里,分明有人物、有场景、有不舍、有规劝,更有没写出的那么多那么多情感。这是人人可以想见的情感,而后者只是在第三人称视角的咏叹,空洞得像小学作文里的一大堆“热爱”。很多时候借物喻情比直抒胸臆更感人,人的情感本来很多时就是细腻得到无法言诠的,所以把情景带出让人体味其中的意境,只要手法得当,其实是个高明的做法。但换到普通话歌词的时候则是变成大刀阔斧直接表达爱恨情仇,假如处理的不好会让人感觉像无病呻吟。比如整首《爱情转移》,辞藻华丽情感丰富,细看,却言之无物。比方电影,高明的悲情不是靠所有人哭嚎来营造的,有时候恰恰是用笑来衬托的,记得《那个杀手不太冷》的结局吗?表达悲情是用特别温情的暖色调,是用笑的。又比如绘画,国画的意境中最美好的,恰恰是那片留白。

有同学说说《爱情转移》更普世,可是,普世与否并不是我们判断它美不美的标准啊。难道因为《断臂山》写的是少数族群,因此它就不感人吗?而且,如果读懂了《富士山下》,不但普世,而且真实。

在我们从小的教育里,只有“破镜重圆”,只有和好才是大圆满结局。我们去忘了这个世界上有种美好叫“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有没有心里执念过一个人,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的人。假想一下,如果ta能坐下来同你一道互解心结,这种救赎,这样的情感,难道不真实,难道不比“纠缠至死”更成熟更普世?

如果再对比连两首的用词,粤语版好太多了,精妙而贴切,无论是个别的用词还是配合在一起的语境,都是可以暗暗叫绝那种。后者虽然辞藻修饰得完胜大多坊间的口水歌,但比之粤语版依旧不可同日而言。输的不止是词句,更是文字背后的那一份点到即止、欲说还休。

藏在背后说不出的情感,才最烈。这就是分寸感,林夕拿捏得极好,很多粤语词里都拿捏得极好。把话带到嘴边欲说还休,听的人却懂了,很高明。而这份功力,在同曲的普通话歌作版本里,少见。

东方式的美,常常带着这一份分寸感,今市子的漫画《百鬼夜行抄》的故事里就深得这种东方美的精髓,美到不可方物。永远把最浓烈的情感只用一两句旁白或者一两帧特写就一笔带过,绝不过分渲染,却足够让读者感动不已心中泛起会心一笑,真是四两拨千斤,这就是功力。

林夕的这份功力也体现在很擅长在结尾的几句把情绪表达到极致,但靠的不是把爱恨情仇写在纸上,而恰恰是只写想法、态度、情景,不写情绪,却一下直击人心,很高明。但是他在普通话的词里却似乎丢掉了这把刷子。

林夕的粤语词,好多时,写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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