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幸福啊——那些年我们唱过的粤语歌

我第一次听粤语是在姜昆的一个相声里。他模仿一个中年妇女说：你这样挤我，我好幸福啊。实际是我好“辛苦”啊。准确说在粤语里面：幸福 是 恒福（hengfu）/ 辛苦 是 胜负(shengfu)。但我想说的是粤语对我的印象就是这样开始了，你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实际上她的美丽和你的以为差之千里。

一九九零年，《至尊计状元才》里刘德华和陈百祥在台上唱歌，叫一个人一起来high，他腼腆一笑：算了吧，我唱歌很难听的。

一九九五年，有很多人逃课去看《夜半歌声》，因为据说有一个人在这部电影里重新开始唱歌。

和粤语的重逢就是从粤语歌开始的，我知道除了国语歌，英文歌还有粤语歌。那时候似乎没有沪语歌，如果沪剧算的话，倒是有很多人在卡拉OK也唱徐俊和孙徐春的。这种开始的方式是我听不懂但又似懂非懂。我很快就能懂了，但总是那么咫尺天涯。

恰如一个美丽的姑娘就就那么玉体横陈，我却解不开她的扣子。她勾着我的脖子在耳边轻轻地说：只许用一只手哦，一只手。看着那长长的眼睫毛，竟然忘记我想做什么。

譬如我第一次听《万里长城永不倒》，这部电视剧和同期的《排球女将》、《姿三四郎》最大的不同就是主题曲我是有点懂的。特别是那句“江山秀丽，叠彩峰岭”完全懂了，但接下来的那句“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当时各种综艺节目里很多人都会翻唱这首歌，如果是日语或者英语歌当时自然是全然不懂，但是粤语歌那种给你点甜头又不能全部抱在怀里的感觉最为撩人。

这种感觉到了叶丽仪的《上海滩》就像满天烟花，烫得心头一片冰凉。我觉得未必是所有人都知道《霍元甲》其实叫做《大侠霍元甲》，但说不知道《上海滩》，，那你一定也不知道水獭牌阳伞，不知道上海防酸灵牙膏。那是我第一次为了看电视剧忍受广告，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浪奔、浪流”这种和“浪”沾边的歌词会那么好听。

然后在要提的就是《水中花》。我不记得谭咏麟在春节联欢晚会唱的水中花是国语的还是粤语的。我记得这首歌是因为有次我唱这首歌别表扬唱得很好，当我颇有些腼腆，想客气几句的时候，同学又问了一句：你唱的是谭咏麟的《水中花》对吧。我忐忑地点了下头。他于是和蔼地说：我听出来你唱的是什么，说明唱的很不错了。

学习粤语歌是一个囫囵吞枣的过程，就是模仿那个发音所费心力远远超过去理解歌词是什么。和谭咏麟不同的是，当时听了的张国荣以快歌为主。那个模仿的过程更是欲仙欲死。因为除了努力模仿每个放映，还要跳舞，不如跳舞。同时跳舞和唱歌我觉得超过了体能的极限……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惊魂甫定的应付完全曲，唱了什么你知道吗？知道：莫妮卡。

粤语歌在我的脑海里所以长期是以“劲歌劲舞”存在的，类似一想到粤剧就觉得锣鼓喧天。所以第一次听到林子祥的《》的时候，犹如走错了剧场。那是朋友帮忙灌录的大杂烩，我记得这是B面最后一首，A面第一首是唐朝的《国际歌》。

当我陪着林子祥颤抖的声音“千枝针千枝针刺在心/心内凝着的血尽变泪痕/我还要装作我不打紧”刺啊刺啊的心里暗爽，我是不打紧，又不是我的心。

粤语歌如果仅仅靠男歌手，即便加上我蓄意没提的粤语歌第一个天皇巨星许冠杰和粤语歌目前最后一个天皇巨星张学友，都还是俘获不了我的芳心的。我拜在粤语歌的裙下还是因为那些女歌星：徐小凤、梅艳芳、叶倩文、林忆莲……

徐小凤好听的国语歌也很多，譬如：就让“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 假装欣赏欣赏一幅画。”（油画？野兽派那种？）但徐小凤打动我的还是那首《城市足印》：留心街中每个人。

记得当年我晚归，其实大概就是被老师留堂。饥寒交迫，跌跌撞撞，满眼金星，行将跌倒的那个刹那，不知路边哪一家飘出了这句。我就像原地吃了一块红烧肉又加一瓶美年达瞬间复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其实颇为伤感的句子在那个夜晚就像强心针插入了我的天灵盖。

记得是《最后的贵族》，有一篇影评（当年还是印在新民晚报那种正规媒体上的）写道：潘虹的致命伤是不会跳舞，全靠镜头摇动，……华人里会跳舞的大概要算香港的梅艳芳和张国荣。我不知道这个会跳舞怎么算的，但是张国荣会跳舞我是是知道的。（你往上看可以看到一个随着张国荣跳得苦不堪言的胖子）

我第一次知道梅艳芳是《英雄本色3》里，唱的就是最近翻唱自近藤真彦《夕阳之歌》的粤语版。然后就开始看她载歌载舞。和张国荣的不同是，这一次我不必跟着气喘吁吁。只是那么看着她婀娜生资。

梅艳芳唱歌有种很古怪的特质，也是有别于徐小凤还是上海味道更浓的广东腔。

那种风不是从弄堂里扭出去的，是从海上呼啸而来。

叶倩文应该算是我极其不喜欢的那种歌手，但她有好几首歌都深深扎在我的脑海里。譬如《喋血双雄》的主题曲《浅醉一生》，这是我录像厅时代非常苦恼的一件事情。因为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买这盘卡带。

周润发长大衣白围巾大油头擦肩而过，然后开始肆意杀人。叶倩文袅袅婷婷，微张檀口。

不知道为和为此战栗，不知道为何为此念念不忘。

燃烧我心 颂唱真爱劲歌

人不顾身 让痴心去扑火

黄土地里 活我真挚爱的歌

万载千秋也知你心 同享福祸

焚心以火 让爱烧我以火

燃烧我心 承担一切结果

燃烧我心 喷出爱的颂歌

奋不顾身 投进爱的红火

我不愿意 让黄土地埋了我

让万世都知道有个你 共享福祸

焚心似火 烫上爱的深烙

燃烧的心 黄土地埋不了我

粤语歌有种更狠厉的穿透力，更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痴情。那种和普通话近乎两个空间的表达方式就像你是标准，我是另一种标准。

就上面这首歌，如果第一次在电影院就听的这个版本，我会更好地，也更早地理解什么叫做：冬儿不走。

在近乎陌生的语境里，我见到了一直觉得该存在的那个她。

如果说王菲是神话，那么林忆莲就是随随便便走到了一堆晚辈中：不必在乎我是谁。她不是神话，她是依旧存在的俗话。俗话讲，有个唱歌的人叫做林忆莲。

我觉得这就像谭咏麟才可以自嘲自己唱歌好难听，这就像万人雀跃张国荣又开始唱歌。

粤语歌是一种我听不太懂唱不太准学得好（辛苦）的歌，所以，那种幸福才那么久，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