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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 扎根深圳乡土的学者

2021-10-21 01:40:27



人物档案


程建,四川省崇州人,1962年3月出生,副研究馆员。1983年毕业于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曾参与安徽薛家岗新石器文化遗址、江苏青龙山土墩墓等考古发掘,曾在江苏镇江博物馆、镇江革命历史博物馆、镇江市文管办工作,1999年调入宝安沙井,数年如一日潜心研究乡土历史文化、整理地方文物遗产。编撰出版《京口文化》《沙井历史资料汇编》《沙井记忆》《阅读宝安》《千年传奇沙井蚝》《沙井旅游》《激荡30年—我们的宝安》《深圳古诗拾遗》等书籍,还参与《沙井镇志》《沙井街道志》《深圳文物志》《宝安文物志》《宝安区志》的编撰工作。现为沙井蚝民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深圳宝安传统文化协会副会长、宝安区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


人物故事


2008年5月,美国民俗学会执行理事长、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民俗学与民族音乐学系教授迪姆罗仪德(Timothy Lloyd)教授在深圳作学术访问,深圳著名民俗学家曾祥伟推荐到沙井考察深圳农村城市化的情况,特意邀请程建负责接待。程建熟门熟路,带着迪姆罗仪德走街串巷,领略千年蚝乡的独特风采。当迪姆罗仪德得知眼前这位对沙井历史倒背如流的“活地图”竟然并非沙井本土人士时,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来自天府之国的程建,读大学时选修了中大历史系考古专业。大学毕业后程建来到江南,先后在镇江市博物馆、镇江革命历史博物馆、镇江市文管办任职。在这里他见识了镇江区域文化中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吴文化的历史遗存,还代表镇江博物馆参加了由镇江博物馆、丹徒县文教局、中山大学考古教研室和南京博物院的考古人员组成的丹徒考古队,发掘了一座春秋墓葬和两座西汉早期墓葬。仅用不到十年的时间程建就在江苏省文博界“闯”出了名头。


1999年,程建加入了南下深圳的大军。与诸多务工人员不同的是,他的身份是宝安沙井的文物保护专家,专门从事沙井古文物的考察与研究工作。

程建和专家在一起    


放弃经营多年的事业与成就,放下已信手拈来的镇江历史,对于程建来说,是一个较为吃力的决定。曾有人对他说:深圳是蛮夷之隅,“文化沙漠”。而他对深圳的了解也仅限于:一座一夜之间从小渔村发展起来的城市。来到沙井后,他先随意挑了几条街走走,结果大为吃惊。谁说深圳没有历史?走过的每一条街都有保存完好的宗祠;每一条小巷都有涓涓涌流的古井;花岗岩条石铺建的幽幽小巷;迎着晨曦在海滩插杆的蚝民……“这是沙井独有的文化。”程建说。


从阅读开始走近深圳


“要研究一个地方的历史与文化,首先必须要深究当地居民的族谱、村史。”然而,刚开始工作他就碰到了难题:几乎无书可阅。“文化沙漠”的意思原来是这个地方不缺历史,缺的是没有资料整理。”为难之际,考古班的老班长彭全民为他雪中送炭,趁来沙井探访他之际,给他带来了一份大礼:《康熙新安县志》四册、《嘉庆新安县志》两册。尽管都是复印本,程建仍然如获至宝。他说:“虽然里面的地名、人名都是陌生的,但这就是我以后工作的指南针。得到这些宝贝,真是喜出望外,爱不释手。从此,它们就成了我的案头书,看了多少遍已记不清楚了,反正老彭原来精心的装订也不成样子了。刚开始读时,满纸是陌生的地名和陌生的人名,不仅存在地理空间的距离,还存在历史时间的距离。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陌生的地名不再陌生,一个个都有了较为准确的坐标,那些陌生的人名也活动起来,带我去寻觅一段一段的历史的细节。”


程建通过《新安县志》的阅读,知道了原来深圳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座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城市,它有它的今生,它也有它的前世;知道了它曾属于宝安,属于东莞,属于新安,如今的东莞、深圳和香港都是宝安的孩子,他们是同胞兄弟姐妹,有相同的血缘,有相同的历史,有相同的文化,无论谁缺了谁,都无法重述出一个自己完整的历史。岭南文化在沙井得到了极大的体现。一方面,其极富传统性。与北方和内地相比,这里保留古代的东西更多一些,也更传统,如房屋、村落的建筑风格,村民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这里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法社会,形成单姓村落,或一村一姓或几村一姓,大家聚居而住,和睦共处,世代相传,根深叶茂。另一方面,由于地处海边,毗邻香港、澳门等地,开放意识较其他城市也更为强烈。这里时常有人飘扬过海四处谋生,因此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最多,信息灵通,见多识广,思想开放。总而言之,研究这里的文化其乐无穷。深圳的文化从大体上可分为三种,一种是主流文化,即代表着政府和各机关单位所认同的文化;一种是移民文化,代表着大多数打工者所带来的异地文化;另一种则是乡土文化,代表着本地人的风俗与习惯。这三种文化共处和谐,这是其他城市所不具备的。


程建带着这些书,开始了工作的第二步:深入当地群众中,考察历史遗留下来的古建筑、古村落。这时,他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语言不通。但凡熟知当地历史的皆是村里年长老者,怨倾诉者不会普通话,想倾听者讲不来粤语。程建望着手里的记录本,想到了用笔纸沟通的办法,果然收到了成效。有时也碰到不理解而不愿意搭理他的人,“一个外来人为何来打听我们的历史?”这时程建只能无功而返。后来,程建每去一个地方,先把书上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熟背下来,先“抛砖引玉”,以传播历史的方式将自己知道的讲给对方听,让他产生共鸣后再打开话匣子,这招果然奏效!


程建年轻照    


让历史照亮现实


程建从来不愿过“纯”学者的生活方式,努力试图让历史研究对现实能产生影响。绝大多数文化人,都往中心城市去了,但中国文化的根在乡间,文化人最大的责任是保住这个根,程建更愿意选择一个小镇为切入口。


时间的脚步程建带着走遍了沙井60平方公里的每一寸土地,当年老班长送给他的书已经被他翻得看不出当时精心装订的样子。他开始告诉村里的那些老人们这片土地的来龙去脉:这根旗杆是表彰哪个进士的;那口井是哪两家争斗为了断对方龙脉挖的。他已经可以像GPS一样导航着其他人参观沙井,讲解沙井历史时更是如数家珍。程建这个名字逐渐被沙井人熟悉,后来哪个村修族谱,哪家人发现了上几代传下来的宝贝,哪个家族祠堂要写楹联都开始找他,再后来他成了沙井历史的绝对权威人士,因为沙井本土人在提起这个名字会自发地说“他比沙井人还了解沙井”。谁说不是呢?在深圳工作的这些年,他编撰出版了《沙井历史资料汇编》《沙井记忆》《千年传奇沙井蚝》《沙井旅游》,这些书籍成了对沙井历史与文化感兴趣人士的必读书籍;也成了各学校在开展“走进沙井,了解沙井”的科普书籍;甚至成了导游为沙井观光团讲解的权威指引。《沙井镇志》《沙井街道志》也是出自他的手。


这些年里,程建做得最具代表性的一件事,当属为沙井人耳熟能详的沙井金蚝节。


早在2001年,在了解了沙井的蚝历史后,程建就决心弘扬沙井蚝文化。他写了一篇“蚝香千年”的文章发表于网络,2003年3月,当时的深圳旅游局局长池雄标率队来调研,程建在会议上着重讲解了沙井蚝的历史文化,引起旅游局的重视。在随后的深圳乡村一日游路线中,又将蚝壳墙作为沙井特色加入到旅游路线中。2004年,他和刚从台山参加了陈村蚝节的沙井水厂公司经理陈沛忠不谋而合,经与当时的宣传部长赖为杰商量后,向区政府申请举办沙井的蚝文化节,以推动蚝业发展、宣传地方文化。2004年12月20日,首届沙井金蚝节启动仪式暨“蚝香千年,精彩宝安”开幕式晚会在沙井市民广场举行,惊艳了整个沙井乃至宝安、深圳。2007年沙井金蚝节被列入广东省国际旅游文化节的重要活动。至今为止,沙井金蚝节已经连续举办十四届,沙井蚝文化得到了传播和延续。


而最让程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莫过于寻找黄舒墓。程建熟读《新安县志》《东莞县志》等书,了解到“乡曲争传黄孝子”的黄舒墓就在沙井,精神为之一振,决心找到它。黄舒是深圳最早的历史名人、著名的西晋南粤孝子,诸多古书皆将他列为乡贤之首,孝道文化影响深远。可清嘉庆《新安县志》只有“晋孝子黄舒墓在大田乡猪母冈”短短的记载。至于大田乡猪母冈在哪里,程建多次寻找并打听均未果。当得知步涌村从前有一个大田村,他认定就在此村。于是一有空就在村里走访,但别说墓,连知情者都未寻访到。2001年5月,程建和彭全民在步涌村走访,告别前顺道向老书记江炳球问起,得知村里有个黄公墓。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程建当即让江老书记带过去看看。在一栋崭新厂房旁边齐腰的荒草堆里,程建找到了刻有“晋钦赐孝子乡贤始祖考参里黄公之墓”的碑文。已做了许久功课,又有考古经验的他经鉴定后,确定这就是他苦寻未果的黄舒墓。更令人慨叹的是,遍地大兴土木中,黄舒墓的保存纯属侥幸,如果不是因为墓址上方有几根粗粗的高压电线,也许这座珍贵的文物早已灰飞烟灭。这是最为难忘的一次考古经历,这件事更加坚定了程建“亲力亲为、坚持到底”的工作态度,从此无论到何处,一定要走到路的最尽头,无论问什么人,一定要问到最清楚。


。沙井街道办出资对黄舒墓进行了重新修葺,并把它列为重点保护文物,如今,黄舒墓已是沙井八景之一。


程建和专家在一起   


用脚步丈量用心行走


在沙井18年,程建先后整理发现石塔、石桥、古井、寺庙、围屋、家塾、祠堂、围墙、墓葬和碉楼文物、古迹300余处,其中第一手发现的文物、古迹200余处,每一处都有详细的文字、图片、历史资料留档备考。他试着将自己的阅读和考察写成札记,希望能梳理清楚这个城市的历史脉络,钩沉出来尽量多的历史细节,让大家都能熟悉生活其中的这座城市,走近它,不再陌生。除了负责编写关于沙井的书籍,他还参与《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大辞典》《深圳文物志》《宝安区志》的编撰,出版《阅读宝安》《深圳古诗拾遗》,其中《阅读宝安》荣获改革开放30年广东省档案编研成果一等奖。


这些年来,程建很少离开沙井,从不参加学术会议,也从不撰写严肃的考古论文。很少参加应酬,更与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保持绝缘。放下所有名利,偏居弹丸小镇,只是希望有一处放心的地方。


也许是与人类学的学术训练有关吧,程建的研究是自下而上的,从一个标本式的小地方开始,可以一直往上走。而很多人是自上而下的,而往往想下又下不来,因为往下走是很辛苦的,比如方言的鸿沟,这一条就可以难倒很多人了。沙井是一个切入口,它是一个起点,一个起点是没有大小的,因为一个小起点也可以指向广阔的天地。有了沙井的基础和积累,就可以研究深圳,研究珠三角,研究岭南文化。


程建坚信,有人的地方就有历史,有历史的地方就会留下文物。文物价值的大小不是看它本身的贵重程度,而是看它与所在地区、历史、文化的紧密程度。对一个人来说,自己身边的土地上的文物是最独特的,蚝壳墙对于沙井人的意义就如同长城对于中国人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蚝壳墙就是沙井人心中的长城。


程建说:“对于我来说,与文物的关系,首先是我的工作内容,但更重要的是已经成为我的生存方式,也是交友方式。生存方式的意思是,你不是为了外来的原因去做这件事,而是自己想做,不由自主的想做,与你的生活融为一体,你会觉得只要是活着就是想做这件事。对着这些看的见的文物和看不见的历史的时候,我感到很快乐,能让一件快乐的事成为你的生存方式,是一种幸福。”


“我不是在研究历史,就是在去往研究历史的路上。”多年的时间里,程建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去哪都步行!有人说:“坐车或者骑车不是更方便快捷吗?”他一笑置之。“没有双脚到不了的地方。”的确,如果不是踏实的双脚,怎能如此细腻地将沙井全貌用文字描绘出来?又怎能将沙井的历史还原得如此完美?


一个人的一生大概做不了几件事情,能够好好做一件事情就该知足了。程建说,在历史中孤独行走,悄然将自己的身影隐于这片烟云,这就是他最愿意干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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